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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甲15轮战罢，吉罗纳依然高居联赛第2位，积分与榜首皇马相同。这支拥有草根主帅和外资背景，大举进攻令人眼前一亮的小球队，与西甲以往的黑马很不一样。
11月16日，经过艰难的谈判，西班牙新一届政府总算成功组阁。获得连任的首相佩德罗·桑切斯与加泰罗尼亚分离主义党派讲和，以“赦免”已经被判刑的“加独”领袖为条件获得对方支持。反对派群情激奋，几周内各大城市都出现万人上街抗议的盛况。坐看热闹的加泰罗尼亚温和派政客鲁菲安嘲笑说：“吉罗纳一登顶，西班牙就分裂了。”这当然不光指说当时西甲领头羊位置被一支资历极浅的小球队占据，更突出吉罗纳作为“加独”情绪最强烈地区的特殊意义。
抛开政治话题，就眼下的成就而论，吉罗纳本身已经是一个奇迹。或许这个词最近被滥用，以至于不受重视，但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15轮联赛后，吉罗纳拿到38个积分，除了首轮平皇家社会、第14轮平毕尔巴鄂，只是在第8轮0比3完败于皇马，之前一个6连胜，之后一个5连胜。他们积分与皇马相同，巴萨(34分)、马竞(31分)都已落后不少。
暴风骤雨
过去20年确实有几个在10轮前后与传统强队并驾齐驱甚至领先的“黑马”，比如2011-12赛季的莱万特和2019-20赛季的格拉纳达，然而再打几场就保持不住势头了。这几家黑马的赛季收获也就是捞个欧联杯打一打，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创造历史了。
有个例外是2005-06赛季的奥萨苏纳。那支阿吉雷率领的球队直到第15轮联赛仍和“梦二”巴萨并驾齐驱。但怎么说，论顶级联赛资历或是青训底子，奥萨苏纳也比2017年才首次打上西甲、一度掉回西乙、本季才是顶级联赛第4季的吉罗纳强。而且这些前期领跑的黑马基本上都是“弱队战法”：防守立本，反击为上。比较典型的莱万特，10轮登顶只丢了3个球。而今年的吉罗纳15轮已打进34球，超过皇、萨、竞。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说是革命性的。
说起来很有画面感。有好几次，你觉得他终于要翻、被打回原形了，比如对马洛卡、阿尔梅里亚、巴列卡诺和巴伦西亚都是早早丢球，但随着一波暴风骤雨式的进攻，局面立刻扭转过来。而且吉罗纳真的能将积极进攻精神贯彻始终，80分钟后进球不少，胜券在握仍穷追猛打。体能、精神和战术执行力都很厉害。
吉罗纳的比赛场面确实好看。进球多并不是队内有个超级射手或犀利的组合，而是教练真的敢于在深度进攻中投入兵力，而且有效调动。听起来简单，但在西甲，真正敢于在内线冲击对方防区纵深的球队其实没几家。往往一名吉罗纳球员持球向底线突破时，已有3名队友包抄到位，防守方顾此失彼，进球水到渠成。迅速形成多点到位和集团冲击的基础，是紧密的前后衔接和高效的中场阻截。而吉罗纳也不是本赛季才开始这么踢的。上赛季他们就以58个进球位列进攻榜第5，失球55粒也是联赛第5多，最终名列积分榜第10。
这套路听着有点耳熟对不？看上去确实很像巴萨的打法。知道的会说，他们不就是曼城的卫星队吗，吉罗纳就在加泰罗尼亚，找个巴萨系的教练，填一些巴萨系的球员，不就是“小巴萨”？话可以这么说，但情况不是这样。吉罗纳俱乐部主席德尔菲·赫利作为前球员确实在巴萨梯队待过，但职业巅峰期在马竞度过。主帅米歇尔·桑切斯几乎整个球员生涯都在巴列卡诺度过，前后15、16年，从西甲打到第3级又打回西甲。经理基克·卡塞尔虽然是巴萨青训球员，但球员生涯相当平淡，始终在二三级别打转转。
乌克兰双星
这个团体里唯一姓“瓜迪奥拉”的，反而职业成就最低。董事会主席佩雷·瓜迪奥拉，往往被误认为是佩普·瓜迪奥拉的“哥哥”(实际上今年47岁，是弟弟)，机电专业出身，在耐克工作十多年，而后在欧洲足球商圈大展拳脚，给包括伊涅斯塔、苏亚雷斯在内的球员拉商业赞助。“只要我哥哥还是巴萨教练，你就不能去那边踢球。”佩雷当年确实给苏亚雷斯和巴萨的命运带来了深刻影响。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人物，给吉罗纳先后找来两位乌克兰国脚齐甘科夫和多夫贝克，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司职中锋的多夫贝克已经是西甲红人，虽然还没到豪门纷纷登门询价那种大红大紫的程度。乌克兰人今夏从第聂伯转会而来，已在15场西甲打进7球，助攻5次，两项加起来(套用网游领域的KDA指标)仅落后贝林厄姆，超过了莱万多夫斯基和格列兹曼。这7个进球均匀分布在6场比赛，其中有抢点，有远射，有暴力头球破门，有左脚连续假动作劲射(他是左脚将)，还包括一个点球。而他的助攻里，不乏利用身材(1.89米，88公斤)倚住后卫用脚跟完成撞墙的精彩案例。非要挑毛病的话，这个沉默寡言的乌克兰人告别寒冷的土地，来到温暖的地中海边，还基本不会说西班牙语。这倒不是问题，贝林厄姆的西语到现在也不太灵光，也没人挑他的毛病。能进球就行。
多夫贝克眼下取得的成就，已经超过西甲历史上所有的乌克兰籍球员。本赛季前，除了皇马门将卢宁，还没有乌克兰球员在西甲效力超过1个赛季；进球最多的是塞维利亚的科诺普良卡，各项赛事全加一起是7球，另有7次助攻。如果多夫贝克保持现有状态，与俱乐部感觉互相需要，或许能为更多乌克兰同胞来西甲发展树立成功案例。
当然不能忘了和多夫贝克同样生于1997年的边锋齐甘科夫，他比多夫贝克早半年离开乌超，从基辅迪纳摩来到吉罗纳，上半年3球6助攻，本赛季3球2助攻，也是体系中不可或缺的棋子。当地球迷真的很喜欢他们，可是下赛季的事情真的很难说。就像夏天离队的布埃诺和罗梅乌，以及没法续约的主力射手卡斯特利亚诺斯。好球员都是待价而沽的。不管外界怎么说吉罗纳和曼城的从属关系，这还是一家以自给自足为本的小球会。
巨人肩膀上
城市足球集团是吉罗纳的主要控股人(占股47%)，肯定要行一些方便。包括曼城体系的球员和前球员，比如主力中场扬赫尔·埃雷拉和亚历克斯·加西亚、中卫埃里克·加西亚、右后卫扬·科托以及边锋萨维奥——这位19岁的巴西青年国脚是从法乙特鲁瓦租借而来，那也是城市足球集团控股的俱乐部。而戴利·布林德、加扎尼加这些有过豪门、至少是英超背景的球员也显得很不一般。
一般来说，以吉罗纳的招牌和预算，是很难吸引上游联赛和俱乐部球员加盟的。但经过大牌经纪公司引荐和撮合，吉罗纳总能以低于市场预期的价格签下实力不俗的球员。比如在“转会市场”网估价2200万欧元的齐甘科夫，转会费不过500万，而估价1500万的多夫贝克，则花费吉罗纳775万，虽然这已经是俱乐部历史上最大一笔引援花销。
所以当你看到吉罗纳这些“身价不高”甚至名不见经传的球员大秀脚法，打出令豪门侧目的精彩配合时，那很可能已经掉进大数据、经纪网络和媒体合力编织的虚拟信息空间中。因为即便其他俱乐部有着行业经验丰富的经理人，也很难说清为何上赛季租借荷甲埃因霍温也就踢了寥寥几场比赛的萨维奥，在吉罗纳已有4球4助攻入账，比维尼修斯和罗德里戈还犀利。只能说明有人掌握着独有的专业人脉和资讯，在不动声色间培育着一家平平无奇的俱乐部。
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观点：难怪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危机感十足，几次声明西甲传统豪门无法与英超和其他新兴贵族在财力上公平竞争，为此不惜动“祖宗章法”，改变竞赛体系以补齐差距。因为如果皇马、巴萨还能像以前那样，半只手轻松摆平国内战场，尚有一只半手之力去争欧冠。而今的局面变成，在西甲赛场还要对付曼城的“影武者”：一支建队、战术调教和人才储备都很优秀的球队。
眼下西班牙媒体对“吉罗纳奇迹”的吹捧显得相当克制，原因有两点：一是媒体资源配置，小球队原本跟队资源就少，总不能让巴萨跟队记者转去跟他，二是吉罗纳超越了一般黑马的定义，像从前那样归功于某个人，教练、球员或领导班子，都显然没抓到重点。说白了，找不准吹的点。这在媒体圈也算是革命性的。而且对于习惯了豪门轮流坐庄的保守派媒体而言，坐等吉罗纳在某个时间点翻车才是上策。从他们主场0比3惨败于皇马的场面看，距离真正动摇豪门地位似乎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即便如此，业内人普遍看好吉罗纳创造俱乐部历史最好成绩，拿到欧战甚至欧冠名额。毕竟其他传统强队实在太拉胯了，塞维利亚、比利亚雷亚尔都在下半区挣扎，皇家社会和贝蒂斯也被甩出4个胜场的差距。
如果今年没有“凯泽斯劳滕奇迹”，那明年、后年呢？吉罗纳或许会变成像30年前拉科鲁尼亚或20年前比利亚雷亚尔那样的有力竞争者。虽然每个新生强队的背景都些许不同，有些是善于挑选人才，有些是经营青训，但还没有一家像吉罗纳那样站在外资的巨人肩膀上，吹着上层的风，俯视洞察一切。
那一天，俱乐部经理基克·卡塞尔平淡地表示：“米歇尔具备执教曼城这样强队的水平，也感谢巴萨对萨维奥的关注。”而城市足球集团内部，确实考虑未来在瓜迪奥拉离开的情况下，让米歇尔成为他的接替者。如果联赛有一个对手，不会因为积分领先、打法华丽就发出豪言壮语，要和传统豪门平等对话、分庭抗礼——那豪门真正需要担心的状况，恐怕才刚刚开始。
本文作者：武一帆(发自西班牙)
本文原载于第879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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